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简繁：陈传席为什么决意打倒刘海粟

摘自：《沧海》三部曲之三《见证》（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版）517页-519页

平心而论，《评刘海粟》说了一些事实，但是作者的基本观点和资料，显然来自刘海粟的反对方面，他的实际角色与周传（又叫周前）是一样的。

《评刘海粟》的作者陈传席，是南京师范大学美术系中国美术史教授，我对他是非常熟悉的。我们同一年考来南京做研究生，此前，我是安徽省淮北市文化馆的美术干部，他是淮北矿务局属下的某勘探队的业余美术爱好者。偶尔地，他会被抽来文化馆参加业余美术创作学习班，我曾经指导过他画画。实事求是地讲，陈传席的绘画才能相当一般，作品从未能走出淮北市，但是他的古文基础很好。他报考南京师范大学黄纯尧教授的研究生，古代汉语竟然考了九十几分。我和陈传席虽然很熟悉，但是关系并不亲近，因为我一直瞧不起他，起先是因为他不会画画，后来则对他只会翻抄黄旧的古书来吓唬今天的画家不以为然。这或许是20世纪后半叶中国美术界特有的情形吧，总是画不好画的人改学史论，然后回过头来挑剔画得好的人，教他们怎么画。

陈传席一直自认怀才不遇。研究生毕业的时候，努力留校未果，最后连南京也没有留成。回到安徽苦熬了几年，再通过关系千辛万苦地调回来南师。圈子里的人都不拿他当数，嘲弄他只会拿古人和别人的文章剪剪贴贴，一把剪刀一瓶浆糊，要是少了一样就会没有饭吃。陈传席对我始终很客气，他自己不会喝酒，却有事没事爱请我喝酒，以前是因为我可以抽调他脱产参加美术学习班，后来则因为我的背后有一个刘海粟。他曾拜请我引荐他认识刘海粟，想像柯文辉那样给刘海粟代笔写文章，或给刘海粟写一本传记。

我离开南京之后，就没有跟陈传席联系过。我到美国之初，出于虚荣心的需要，每有画展，总将报道复印了寄给中国所有能够想到的朋友。陈传席并不包括在这些朋友之列。他从别人那里听到一点我的情况，以为我真的是不得了了，于是一封信一封信地写给我，又请我的好朋友帮助美言，说他近几年一直在研究我，认为我是当今中国美术界最值得立传的第一人。其实，他的主要目的要我帮他联系星云大和尚，资助他10万美金，写一本人间佛教史或星云大和尚传。

我回中国去的时候，陈传席知道了，执意请我去家中酒肉招待，还把他新交的女友从杭州叫来作陪。陈的女友是浙江美术学院刚毕业的学生，长得温文清秀，对我非常殷勤。而我美色当前，也不劝自饮地多喝了几杯。借着酒，我有意要卖弄给陈的女友看。我抖擞起“刘海粟加美国”的身份，训斥陈传席说：“你要我帮忙骗和尚的美金花，就直截了当地说，不要胡说八道吊我的胃口，玩不入流的把戏！你以为我简繁是谁？会相信你的鬼话！你以为你陈传席又是谁？我简繁会稀罕你立传！”陈传席送给我一本他刚出版的《中国山水画史》，不胜恭敬地题上“乞简繁老兄赐教”。我一只手接过来，故意轻蔑地用大拇指叩着，哗哗啦啦地让书自己翻，嬉笑着说他：“你是到过清朝、明朝，还是唐朝、汉朝？你这本所谓的书，还不都是抄来的！”陈传席忍无可忍，铁青着脸说：“你不要太张狂！请你放心，我一定会找到机会把你背后的大山推倒的！”

读了陈传席的文章，我很感叹，这小子终于找到了投靠、出名的机会，同时也真的给他狠狠地发泄了一下。我觉得对不起刘海粟。虽然时逢徐悲鸿势力蓄意对他展开新一波的杀伐，这篇文章即使陈不写，也会有别的人写，但陈之所以写，多少与我有关联，是学生不贤，给老师惹了麻烦。

《沧海》是艺术大师刘海粟唯一的研究生简繁为刘海粟写的传记。该书不为尊者讳，不为长者讳，真实记录了简繁在刘海粟身边生活时候的所见所闻，记录了刘海粟的生平、艺术观点和性格特征。可以说，该书是用一种“说真话”的方式、将作者眼中的“真实”对读者和盘托出。该书曾出版过三卷本，引发徐悲鸿的夫人廖静文不满，作者做了修订，出版了两卷本。

两卷本保留了刘海粟和徐悲鸿的恩怨始末，详细记述了刘海粟从民国到建国后的诸多经历，包括他和徐悲鸿、傅雷、蔡元培、康有为等人的交往，也记录了刘海粟和成家和、夏伊乔等几个女人的故事。该书写了一个褪去光环后的刘海粟，也写了一个横跨两个时代的知识分子。在关于中国画坛的史料方面，在著名画家刘海粟的传记史料方面，都有独特的贡献。